位于苏浙皖三省交界处的江苏溧阳市,拥有得天独厚的山水资源,但也曾经走过以资源换取经济发展的道路,青山绿水一度被灰尘遮盖。经过长达20年的环保整治,近年来,良好的生态环境成为当地发展文旅产业、乡村振兴、引进先进制造业、吸引人才的一个重要支点。
坚决舍弃“粘着灰尘”的GDP
二十世纪70年代起,对自然资源开发利用的浪潮席卷全国。靠山吃山,溧阳也加入矿山开发热潮,石材、水泥、建材等产业一度成为主导产业。这种过度依赖资源开发的做法虽然让一部分人致富,但是也带来了环境灾难。
“我1996年进入环保局工作,当时溧阳的采石场大大小小有70多个,轧石厂、建材厂有五六十家,石灰窑三四十家,市区4条河流两边运输石料的码头至少有200多个。”溧阳市环保局副局长彭建新回忆说,不仅山体严重破坏,连城区都乌烟瘴气,石材、石灰、水泥的生产、加工、运输几乎没有任何环保措施,老百姓意见很大。
二十世纪90年代末,时任溧阳市委书记杨大伟提出要走环保优先的发展道路,此后溧阳开始长达20年的环保三大战役。
战役一,整顿关闭石材生产线。2000年到2007年,溧阳关闭了70多家采石场和40多家轧石厂。到2018年,石料码头从200多个减少到20个,石灰窑从几十家减少到3家。
战役二,关闭化工产业园。溧阳曾有2个化工产业园,常年因偷排引发居民上访。“到了2008年,化工园污染加剧,周边油菜都不开花了,甚至引发村民堵路。”别桥镇东西村委原书记陈爱民回忆。堵路事件发生后,时任溧阳市委书记韩立明到现场办公,强力整治。“后来化工企业陆续都搬走了,现在工业园里都是环保达标的企业,村里的油菜花又正常开了,庄稼绿油油的。”
战役三,持续投入保护水环境。溧阳市委书记徐华勤介绍,天目湖是溧阳旅游业的核心资源,饮用水取水口就在湖中。一直以来,在溧阳历届领导班子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市里招了多少大项目群众不一定清楚,但如果天目湖的水出了问题,老百姓是要骂娘的!”2000年以来,天目湖区域先后实施退渔还湖、退林还湖、减少旅游设施开发等环保举措。2017年,常州市人大通过了《天目湖保护条例》。截至目前,溧阳累计投入40亿元开展天目湖水源地保护行动,投资12.8亿元实施区域治污一体化工程、14.8亿元开展全域农村生活污水治理。
经过多年努力,目前溧阳所有国考、省考断面全部达到或好于3类水标准。2020年全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达83%,PM10为34微克。
畅通农村微循环带动农副产品增值
群山环抱、风景优美的溧阳,过去因为交通不便,游客只到少数景点,农产品卖不出,广大农村守着大山没柴烧。2016年以来,溧阳打造了全长365公里的“一号公路”,连起全市的景区和农村。
溧阳市文体广电和旅游局局长张雅萍说,溧阳拥有“三山(南山、曹山、瓦屋山)两湖(天目湖、长荡湖)”等独特自然资源,境内有天目湖、南山竹海、御水温泉等旅游景区。为了将这些旅游资源串珠成链,溧阳以“三山两湖”为中心,按“四好农村路”标准,打造“一号公路”,这条路贯穿全市31个行政村、133个自然村、220多个乡村旅游景点、23个美丽乡村和特色田园乡村试点村。
如果“一号公路”是动脉,那么农村内部道路就是毛细血管。动脉与毛细血管都畅通才能有效输血。溧阳近年加大投入提档升级农村内部道路753公里,全市175个行政村和市域内中小学、敬老院、中心医疗点等全部通上了6米以上的沥青道路,1元公交通到村头,220辆镇村公交通达所有行政村。
记者沿着“一号公路”穿行天目湖、瓦屋山等多个景区看到,农家乐、亲子夏令营、民宿等乡村旅游实体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公路两旁。目前,“一号公路”沿途规划设置了9个驿站、15个景观台、13个休憩点,兼具餐饮、住宿、旅游咨询、车辆租赁等功能。
深藏在大山里的三胜村,自从村北连接上了“一号公路”,每到周末便有大批上海、南京、安徽等地的游客前来休闲小憩。村里在过去种植蔬菜、瓜果的基础上,拓展出采摘、园艺、茶叶等项目,深受游客欢迎,农户每人每年增收2000元。
“过去村里的农产品卖不上价钱,现在路通了,游客多了,农产品也好销了。”74岁的平桥村村民陈其元说,现在周末每天有五六十辆来自外地的旅游车,游客总有几百人。他出售自产的冬笋、百合干、豇豆干等,笋干卖到40多元一斤还供不应求。
统计显示,2019年溧阳乡村旅游总收入达到257亿元,10万农民在家门口增收。
激活农村闲置资源推进农旅融合发展
近些年来,溧阳生态环境逐年向好,但是农村空心化现象严重,年轻人大量外出工作,关停废弃的矿山和闲置的农民房随处可见,造成了农村巨大的资源浪费。怎样盘活这些资产,溧阳人开始了自己的探索。
“2017年,政府推出废弃矿山复垦计划,我们考察了戴埠镇青峰山下的废弃矿坑,发现周围的自然环境非常好,有经营民宿的基础。”溧阳青峰仙居总经理周旭蛟介绍。他之后投入一千多万元改造矿坑,并邀请浙江民宿设计师来设计方案。2019年5月,青峰仙居开业,市场反应出乎意料,14间客房每到周末全满,房价1280元/间仍供不应求。
“这两年溧阳的民宿在长三角迅速出名,一到节假日,有特色的民宿全都爆满。”周旭蛟说。他的微信里已有5000多个朋友,不仅民宿不愁订户,各类农产品也卖得火。眼下,他正在把毗邻一个村庄的闲置农房成批改造成民宿。这个村子有48户农户,已有31家同意出租房屋,并由周旭蛟出资改造运营,每年付给每户农民2万元租金。“不需要多占一平方米耕地和宅基地,就能盘活闲置农房,增加农民收入,同时形成民宿聚落,大幅提升游客接待能力。”
张雅萍介绍,这两年一批有特色的民宿做起来之后,吸引了外地的品牌民宿纷纷前来,已有莫干山的多家民宿在溧阳开分店,还有上海的民宿经营行家来到溧阳。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是,一批在外工作的85后、90后年轻人也回来做民宿了,一批农家乐在忙着向民宿转型,农村一派热闹景象。
溧阳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张爱文介绍,民宿业的发展为溧阳农产品提供了更好的消费场景。经过多年的打造,天目湖白茶广受市场认可,价格高于市场同类产品。政府聘请第三方评选“溧阳茶社”,目前,溧阳有200多家民宿参与评选,政府授牌32家。“溧阳茶社”是民宿升级版,以茶为媒,把康养、文创、民俗等融为一体,成为网红打卡地。
生态资源转化为招商引智金字招牌
溧阳的生态资源不仅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在引进工业项目中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上汽集团在溧阳投资了两个动力电池项目,起因就是上汽的负责人到天目湖游览时,被优美的景色吸引。市领导顺势邀请他来搞产业,当场就拍板了。” 溧阳市委常委、江苏省中关村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庄松年告诉记者。
2016年,随着宁德时代、上汽集团等龙头企业的落地建成投产,吸引上下游企业纷纷布局。目前,溧阳已引进动力电池产业50多个相关企业,大部分在行业细分领域位居国内行业前列。普莱德新能源在国内第三方独立PACK制造商中排名第一;科达利是全球最大的动力电池结构件生产商,获得了特斯拉汽车的最新认证;卓高新材料是国内最大的涂覆隔膜独立加工商;紫宸负极材料是世界第一人工石墨材料厂商。另外还有联赢激光、翔鹰、卫蓝、中科海钠等一大批行业“高精尖”。据统计,2020年溧阳动力电池产业实现利税22.6亿元,生产量达17GWH,已成为国内重要的动力电池产业基地。
良好的生态环境和产业发展态势,也吸引来一批高端研发人才。溧阳天目湖先进储能技术研究院成立仅3年,就有280名科研工作者加盟。该研究院副院长郑杰允介绍,研究院以应用为目标,搭建了“科学家工作室”,目前已引进来自中科院物理所、电子科技大学等的专家共成立7个工作室,2020年服务企业70多家,收入超过5000万元。
坚持绿色发展让溧阳吸引到越来越多优质项目,环球融创投资280亿元打造未来城,浙江蓝城与戴埠镇打响悠然南山旅游品牌,“汽车来斯”“火车来斯”两大主题乐园人气爆棚。2020年,溧阳GDP过千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收入近80亿元,综合实力排名全国县市第33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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