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止一次,当有人知道我学法语专业时,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并询问用法语如何打招呼,当我唬人的巴黎式发音脱口而出,对方的羡慕就会成倍增长,仿佛我已经置身于法国那个浪漫之地。
然而他们知道我的归属地在非洲时,又不免惋惜,毕竟从奢侈品天堂落入第三世界的茅草屋,这样的反差让人难以接受。
大多数人提起非洲,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脏兮兮的劳作者、低矮的茅草屋以及部落。然而这里是一个贫穷与繁荣共存的国家,与市中心的商场和政府高楼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城市外围遍布拥簇的平房:有人在设施齐全的高楼内享受生活,也有人在路边的河里清洗身体;有人坐在沙滩边的餐厅内吹着海风,还有孩子徒步甚至赤脚走几个小时只为了采摘野菜;有西装革履满身名牌的成功人士,也有在跳蚤市场挑拣旧衣服的贫苦人民。
有次在路边从卖野菜的小孩那里买了一万非郎的菌菇(大概是一百元人民币),孩子们开心得不得了。我经常在朋友圈分享当地的生活,有去厂房路上看到的黑猩猩、小鹿,还有营地周围出现的毒蛇、蟒蛇和一些尺寸大得吓人的昆虫,更有不怕人成群结队出现的山魈。我总是被调侃是不是生活在原始森林或者像一个农场主。偶尔晒一些香肠、饼干这样普通的当地食物,也有人问:“非洲还有这个东西啊?”
由于工作需要,我们跟业主方人员来往较多,便与对方成为了朋友。给我印象最深刻便是他的名字:Maganga Pongui。长期备注在我手机里的都是音译过来的:马尴尬。其实Pongui才是他的名字。其次就是高高胖胖圆乎乎的脸。他多年前就已经在这里学习过,岁月让他愈发圆润,变成今天这副“憨憨”的样子。相处久了发现,他情商实在很高,很懂我讨厌的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并没有把这些带到与我们的相处中。
非洲没能复制欧洲的繁荣,反倒把法国的慵懒学了个十成十。在非洲加蓬这个国家,与当地人打交道,经历最多的就是等待。与Pongui的第一次会议等了许久,这让我对他的初次印象并不好,但之后的会议他没再让我们等太久。与外国人一起工作的磨合常常慢而曲折。由于作息的不同,最初他经常中午找我们开会,随着对双方了解的加深,他会避免中午联系我们,如果因为某些无法避免的原因在午休时间开会,他便会开玩笑问我有没有吃饭,是不是很累。
Pongui作为业主方在水电站的现场负责人,经常跟我们一起工作,遇到突发情况,也会深夜开车为同事们开路,以便应对当地警察的盘问。烈日炎炎下,他带领他的小组到现场学习,偶有闲暇,还会跟我们偷偷抱怨工作的忙碌。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开会时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会不厌其烦地多重复几次;他也是一个认真的人,记录和修改文件时反复跟我们确认内容;同时也会为我们着想,尽量简化一些不必要的工作流程。有时发生争吵分歧,他就会笑嘻嘻地说几句话缓解气氛使会议进行下去。
最初我不喜欢麻烦Pongui,同事说相互麻烦也是成为朋友的一种方式。后来我偶尔找他帮忙办一些事,或者询问当地的各种信息,他总是热情地回复我。当他笑呵呵说:”I need your help”时,我们也并不推辞。一来二去,我们之间变得更为熟稔,偶尔我还会送给他一些中国的零食作为小礼物。
春节的时候收到他祝福的信息,这是在我意料之外。充满牛年气息的图片和用中文说的“新年快乐”让我感受到他的用心,也许他不理解图片上的牛是什么涵义,但这并不妨碍我感受到他真挚的祝愿。
在海外,疫情使很多工程建设变得复杂而艰难,尤其是当地人对新冠病毒的轻视与我们严格的防疫措施相冲突。但是Pongui始终理解我们并且劝说他带领的小队遵守我们的防疫措施,我经常跟他强调防疫的重要性,他从来没有不耐烦,每次都表示赞同并支持我们的决定。
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双方带着对彼此的尊重和自己的真诚,使得我们在工作之外延续出一段友谊——这是一种弥足珍贵的感情,我相信,这段友谊在未来也将持续下去。
工作中的刘思琪和Pongui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