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雪停了!天晴了!!”
扎西找了一截绳子，胡乱系在羊皮袄上便冲出了帐篷。
扎西一挥手，喊一嗓子什么，一两声约定的口哨过后，顿珠跟才让，还有卓玛和贡尕……朝着那片雪地飞奔而来。一群狗受到了惊吓，便疯狂地叫开了，给这个早晨增加了欢乐气氛。好厚的雪! 外面的天地又亮堂又宽广。一群孩子兴奋地大声鼓噪。
扎西俨然一个小指挥官，叫喊着让大家扫出一片空地。他们就喘着粗气开始扫雪，还故意把雪踢到彼此的脸上。孩子们被钻进脖子里的雪弄得“咯咯”笑了起来。
扎西一挥手：“开始!”孩子们便蜂拥而至。“小闰土”们七手八脚，所有的工序都是熟极而流，再老练的麻雀也难逃被竹匾扣住的厄运。
扎西又一次调兵遣将的时候，有的便回帐篷取火，有的去折干枯的枝条。最机灵大胆的顿珠被派到帐篷里偷盐，其他人留下来在避风的地方清扫积雪。必须还要有一块能生一堆野火，足够十来个人围火而坐的地方。顿珠算是扎西的亲信，也是最得力的干将，他去得快来得也快。扎西接过盐，吩咐才让生火。火很快生起来。大家都给麻雀拔毛，清除内脏，再在麻雀身上裹上泥巴，然后摆放在火上烤。很快，使人心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
扎西心满意足地“唆”着麻雀腿，眯着眼想，这就是我指挥的战斗，这样成功而且完美。
(三)
“扎西扎西，快看快看，有辆马车去了你们家帐篷。”眼尖的才让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扎西看到那个马车停在了自己家的帐篷前，两三个人正在往下抬着什么。突然，扎西的心猛地抽紧了，他们抬的是仁青阿爸，肯定是仁青阿爸。阿爸头上的那顶蓝色毡帽扎西再熟悉不过了。
扎西扔掉手中的麻雀腿，朝帐篷飞奔而去。
阿爸不是挖煤去了吗?怎么让人抬着回来了呢?
“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就没保佑仁青当家的。他的腿断了，我的天塌了啊……”才让草大声哭喊着，“呜呜……呜呜……”
阿爸的腿怎么会断了啊?天啊!扎西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扎西一直觉得他的阿爸就是草原的雄鹰，可是现在他眼中的雄鹰折断了翅膀。
夜里，扎西时常听到阿爸痛苦的呻吟声，还有阿妈的叹息声。扎西的眼眶再也不能容纳越来越多的泪水。他悄悄翻过身，小小的身体因抽噎而一动一动。
家里的气氛沉重得让扎西不敢多说话。白天，他安静地躲在帐篷的一角看书。从大人们的言谈中，扎西陆续知道了：阿爸的腿是在挖煤的时候遭遇了塌方，出事后煤窑老板跑了。大人们还说，幸亏运气好，捡了一条命。
开学的日期一天天近了，才让已经向他炫耀过好几次自己的自动铅笔，还有新书包。可怜的扎西连向阿爸问学费的勇气都没有。
才让跟卓玛背着书包远去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扎西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满满攥了一大把狗尾巴草。许久许久，他擦了一把眼泪，赶着一群羊进了山。
扎西断了上学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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