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取暖所暴露的问题,正是农村用能矛盾的现实缩影。农村清洁取暖改造绝不仅仅为解决采暖、去煤和治理雾霾问题,而是关乎农村未来长远发展,乃至中国能源革命的第一步。可以说,清洁取暖是中国能源革命的前奏。
“ 为什么在农村推行清洁取暖工程?以现有改造为基础,是否这样持续走下去?农村能源系统也要按照目前的城市方式发展吗?”
近日举行的第16届清华大学建筑节能周公开论坛上,中国工程院院士江亿抛出上述问题,引发行业思考。多位与会者一致认为,对于农村而言,清洁取暖改造可减少污染、改善民生,但同时,也暴露出农村用能差异大、需求多、基础差,以及对新生事物接受程度较低等现实问题,亟待寻求真正切合农村实际的用能方案。
在江亿看来,清洁取暖工程只是农村能源革命的前奏。要从根本上解决农村用能矛盾、优化农村能源结构,需建立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的农村新能源系统,并将此作为我国能源革命的“先锋”。
“清洁取暖是中国能源革命的前奏”
自2017年全面实施以来,清洁取暖工程已走过三个采暖季。中期评估结果显示,北方地区冬季清洁取暖率已达到50.7%,较2016年提高12.5个百分点,高于规划提出的50%目标;替代散烧煤约1亿吨,相比规划设定的7400万吨,同样远超预期。
然而,在各项指标基本达到阶段性目标值的同时,农村地区却相对落后。电力规划设计总院高级工程师赵文瑛表示,按照2019年目标,城市城区、县城和城乡结合部、农村地区的清洁取暖率各为90%、70%、40%,实际达标率分别为96%、75%、43%。农村地区的完成比例远低于前两部分,且相较2021年清洁取暖率60%的终极目标,现阶段仍有较大差距。
“由于推进力度、速度不同,西北、东北地区的清洁取暖率甚至不足10%,背后暴露出种种现实难题。”赵文瑛认为,在取得成绩的同时,农村清洁取暖工作尚存在农民用不起或舍不得用,运行成本较高、没有补贴易返煤,以及对后期运维管理的关注度不够,可能导致前期工作失效等短板。
上述情况并非个例。多地负责农村工作的相关人员告诉记者,由于人口基数大、面积广、分布散,农村不同地区的房屋结构、经济承受力、资源条件等方面差异较大,导致农村采暖需求多、要求不一。加之经济水平相对落后,基础设施建设水平较低,大部分农村对新生事物接受度较低,如何寻求真正适宜的改造路线成为多地面临的共同难题。
对此,江亿进一步指出,清洁取暖暴露的问题,正是农村用能矛盾的现实缩影。“农村清洁取暖改造绝不仅仅为解决采暖、去煤和治理雾霾问题,而是关乎农村未来长远发展,乃至中国能源革命的第一步。可以说,清洁取暖是中国能源革命的前奏。”
建立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的农村新能源系统
以清洁取暖为前奏,农村需要什么样的“革命”?中国工程院院士倪维斗认为,其目标是建立适合中国农村特点且适应农村未来发展,包含能源生产、输送及转化利用的能源体系,以实现农村能源的清洁、高效、低碳、可持续发展。
“能源革命的目标之一,是从目前高耗能、高排放的能源消费系统尽快过渡到低耗能、低排放,以及为此所需要的理念、管理和技术等一系列根本变革。结合农村特色,就是要建立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的农村新能源系统。”倪维斗表示,供给侧使用可再生能源是关键,要约束消费侧人均能耗和碳排放,良性体制是基本保障,技术整合及创新要跟上。
江亿也称,我国农村能源结构及用能方式正在发生变化,但究竟向何方发展,尚待进一步探讨。“农村能源系统要按照目前的城市发展方式继续吗?为彻底解决能源安全问题、大气污染问题,满足缓解气候变化要求,未来低碳能源的特点之一,是从传统化石能源转为可再生能源。因此,农村地区也要建立自己的新能源系统。”
除了建设的必要性,江亿认为,农村具备一定的条件与优势。“可再生能源属于低密度能源,依赖土地、空间等地理资源。随着可再生能源装置成本的大幅降低,其主要成本逐步转移到空间上来。换句话说,只有具备充足的空间条件才具备发展可能。
空间从哪儿来?江亿举例,相比人口高密集的城市,农村拥有丰富的土地资源,农村建筑及屋顶、零星空地等正是理想选择。“测算显示,农村地区有条件开发15亿千瓦光伏、1亿千瓦风电,承担未来风电、光电装机总量约40%的任务,年发电量达到1.5万亿千瓦时。这是目前农村用电量的2倍,足以解决建筑、交通、农机等用电需求。”
生物质能可担“重任”
结合农村实际,多位专家表示,生物质能可在农村新能源系统中担当“重任”。
“生物质是目前唯一的零碳能源。农村在生产粮食的同时,也产生大量秸秆等生物质能源,合理利用既能改善生态环境,也可解决用能问题。”倪维斗提出,在“新能源系统”的概念中,第一产业应从单纯的粮食生产,尽快转变为“粮食+能源”双输出模式。
江亿算了一笔账:折合农业秸秆、林业枝条、畜禽粪便等资源,生物质能的量可达8亿吨标煤。通过压缩成型固体燃料、规模化制生物燃气等方式,加工后全过程的综合能源效率,将由目前的10%-15%提至40%以上。“现阶段,农村所用燃料折合约3亿吨标煤/年,未来需求也不超过4亿吨标煤。在满足自用的基础上,这些生物质能还可作为商品燃料进行输出。”
与会专家还建议,充分利用建筑及其他设施屋顶资源,安装太阳能光伏电池;在不影响生产生活的情况下,利用零星空地发展风电;在一些有条件的山区,发展小水电补充当地电力需求。“能源革命的又一特征,是从集中采、输、转到分散生产、转换、互通的转变,由源和用之间的刚性连接转为需求侧响应的柔性连接。农村可再生能源恰与上述趋势相一致,以分布式能源系统为示范,从点到面、逐步发展,建立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的农村新能源系统,也是能源革命在农村迈出的第一步。”江亿称。
倪维斗还强调,能源系统建设和改造是一个长周期的慢过程,而农村能源结构正处于剧变之中,正值建立良性能源系统的大好时机。“由于新技术需要一个较长的研发、示范和推广周期,我们不能过多寄希望于重大技术的突破。以人均能耗作为约束条件,把经济增长、提高服务水平作为目标,关键是要重视理念和管理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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