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又看到小区里那位熟悉的扫春人(姑且这样称呼他吧,这是我从心里对这位清扫工师傅的敬称),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我们不是在小区的庭院里相遇,而是远远地望见,我在自家楼房的窗户前,他在小区林立的冬树下。因为新冠肺炎的突然侵袭,从打春节开始,人们便都宅在家中,小区里从未有过的一片宁静。那些等待春天的树们,站立得有些肃穆,而在枝丫间飞落的鸟雀,像是在焦急地谛听着春的消息。
我在窗前凝望,每一次看到扫春人,我的心中都会一动,在阒无人迹的小区里,扫春人的身影无疑就像一个移动的闪光点,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段,他的出现充满温暖,带有生命的迹象,使平日极为普通的劳作,具有了非凡的意义──他在迎接春天的莅临。
在家蜗居的日子,也是在同突如其来的病毒进行博弈,白衣勇士在前方厮杀,我们则是在家中“熬战”,充满了焦急和渴望。我每天最想看到的景象,就是扫春人的出现,由于疫情严重,扫春人不能像原先那样,全天候地在小区里忙碌,现在是定时定点地出现,仍旧是一把扫帚、一辆三轮车,只是又多了一只严严实实的口罩。在这种情态下,扫春人按时按点地出现在小区里,清扫垃圾、归置杂物、铲除积雪,为小区的清洁卫生,奉献着辛劳。
小区里无人走动,路面上无人往来,临街的一些商铺都关闭了,那间平时挺热闹的宠物诊所,也悄然地停业了。然而在静谧的小区里,没有了散步的老人、少了玩耍的孩童,却多了泊靠日久的私家车,好像人们都是在家中团聚,却又听不到一丝喧闹。除了扫春人令人感动的身影,我还看到了小区门口值守的保安人员,他们现在身兼重要职责,查验所有小区的出入者,测体温、登记信息,而且是昼夜值班坚守,现在可还是天寒地冻啊,有落雪之日、寒风之夜和冷雨之时,他们全副武装地守候在岗位上,那形象让人肃然起敬。
随着静寂中那流动的身影,我的目光会追随很远,想到很远。我没有问过扫春人的姓名,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虽然已在这里劳作多年,但乡音不改、肤色不变。今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没能回家过年,赶上了这么一个特殊的春节。平时我在小区里见到他,总要迎面打声招呼,说一声“忙着呢”。他中等身材,瘦削、精干,常年穿一身迷彩服,他在工作时,身影就掩映在花草和树木之间,使人分不清那是植物的绿色,还是他服装的颜色。
常常就在三月份吧,小区里便开始绿化了,修剪、播种、翻新,每一处花坛、绿地,都会有新奇出现,这就是扫春人付出的心血。我曾经猜想,这位师傅是否学过园艺?他侍弄的花草有模有样,干活时的动作很是专业,这从小区里那些果树、草坪、花地的生长及丰茂,便可略见一斑。春天和夏天,是扫春人大显身手的季节,他所有的汗水都是为了树绿花红、池碧莲开,为了秋天能有饱满的成熟,让小区的环境变成美丽的景致。
从秋季开始,扫春人最忙碌的季节就开始了。进入秋深,落叶一天比一天多起来,特别是晚秋之后,几乎每天都是一地的落叶,树叶们随风飘散,带着微凉的寒意。扫春人这时就成为追赶者,从每天清早,车道、景区、楼角,凡是有积叶的地方,扫帚声就刷刷地响起,从早到晚像是没有停顿过。扫起的落叶被装进袋子里,堆得像小山高,那是多么琐碎的劳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扫起,没有耐心和责任,谁能将那把扫帚挥舞出韵律。
初冬时节,一大早,我就看到扫春人推着车,拉着装满药液的水桶,为了防止病虫害的发生,挨着棵地给树木刷上白色的药水。他仰着头指给我看,哪棵树上筑有喜鹊窝,并告诉过我,来年,小区将会改种哪些花草,池塘里的睡莲何时开花……我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并且一天天地在企盼着。在行将退却的寒冬的大地上,扫春人已经在寻找春天的信息,哪怕是一滴鹅黄、一芽新绿。
当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扫春人会最先脱去冬衣,因为他天天接触地气,知道春天到来的气息。那时候,我也一定会快步走下楼去,来到可敬的扫春人的面前,大声地致以谢意:辛苦了,我们的扫春人!
这是春天的问候!(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