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大满、沟沟满”。小满过后,就下了一场大雨。
起初以为春天刚过,影子还没有消失,不会下得那么猛烈。谁知一阵“咔咔咔”的电闪雷鸣,震得玻璃门窗、花草树木都瑟瑟发抖。顷刻瓢泼大雨跟倾盆似的泄下来,房前屋后很快积满了水。大路上湍急的水流,绕了几个弯,旋着圈朝我家院子冲来。冲开我记忆的闸门,不由得回想起我家门前曾经有条河……
爷爷辈的老人说,从他记事起,村子周围有一道两米高五米宽的围庄堤。堤上栽满了榆树、槐树和柳树,挡水护堤,以防水患。尽管如此,每年进入炎热多雨季节,洪水像只凶猛的怪兽咆哮着扑来,河堤招架不住它的猛烈攻势,不是掘洞就是决口,或者水漫堤坝淹了村庄。家乡的人们经受着洪涝灾害的侵袭,常常叫苦连天。
根据多年的抗洪经验,父老乡亲用勤劳的双手和智慧随着围庄堤挖了一条护村沟,从村北一直通向村南头。沟堤挡洪,沟床排水,双管齐下,化险为夷。即使洪水在夜晚偷袭,护村沟也会敞开胸怀将肆虐的洪水排到村外,使百姓免于洪涝之灾。从此,再遇狂风暴雨洪水泛滥,全村人再不用提心吊胆,惊慌失措,也能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我家住在村北头护村河畔。每到春天,一丛丛嫩绿的菖蒲从水底蹿出,潜滋暗长,恣意勃发,浑然一体,给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的鸟儿营造爱的蜗居。一根根初生的芦苇在春雨中亭亭玉立,在春风中倩影婆娑,在阳光下茁壮地生长着。似云像雾的白絮如笔头,直立坚挺的筋骨如笔杆,把灿烂的朝霞、远方的炊烟、劳作的身影都描绘在生活的画卷里。各种各样的鸟儿,在画卷上窜来窜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欢叫声中,有相思的女人,叠一纸船,放上蜡烛,让纸船载着点燃的蜡烛顺水漂流,祝福在外打工的男人健康平安!
当洪水退去,河里的水慢慢变得清澈见底,这里便成了孩子们的天堂。他们像岸上栖息的青蛙,从桥上“扑通扑通”扎进水里,你追我撵打水仗。号着叫着,哭着笑着。正玩得尽兴,忽然隐约听到学校里打预备的钟声,便刺溜刺溜跳上河面,抓起树丫上挂着的裤衩慌慌张张往学校跑,跑到校园门口三下五除二提上,如果不小心穿得扭七裂八或者前后穿反,让老师看出破绽,就会让你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半个小时才让进教室。
有水的地方就有鱼。到了星期天,我和伙伴们不约而同来到河边,拿铁锹筑起一道泥堰,用洗脸盆即将舀完水,迫不及待地下沟摸鱼,结果捞上的大都是小虾。一急之下将水蹚浑,里面的金鱼、白条呛得吃不住劲,一条条像吃了“迷魂药”,有气无力地漂上水面。最后,再挨着窟窿掏,将水下耐呛的黄鳝、泥鳅一网打尽。
我们满心欢喜地将鱼端回家。晚上,妈妈用剪刀开肠破肚,取出五脏六腑,冲洗干净烧地锅给我们煎。我们几个围在锅台旁,馋得直流口水。片刻,一股诱人的芳香夹杂着焦煳味扑鼻而来。不知是把握不住火候,还是舍不得添油,鱼煎得黑煳,无法入口。妈妈说,煳的吃了拾钱。我们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地吃,结果钱倒是没拾到,好在鱼刺烤得焦黄,失去了锋芒,就是无意中吞食,也不至于卡住喉咙。
如今,这条沟被填平了。每当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常常要到护村河遗址边坐坐。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以前的往事大都忘记,唯有护村河里嬉戏打闹的童趣,时时让我想起,常常在睡梦中呢喃。(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