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月亮,总是在皖北乡下农村老家的乡村地头上静静地“坐”着,就像喜俏的娃娃,只要那么盈盈一笑,那银白淡黄的月光就把乡间树林、村舍、树木、沟水照成了水墨画。母亲呢,会在夏夜的月光下给我扇着扇子讲嫦娥奔月的传说,吴刚伐桂的故事……记忆里,儿时的月亮地儿,就是我童话的世界。
我常常和小伙伴在这童话的树林里玩耍。蓊郁的树林把月光挡了,月光又把树林给罩了,但树林里总是有丝丝缕缕的月光细雨般落下。树林边有河流,月光在河面上闪烁明灭、波光粼粼。五年级时,我曾在作文里写道:“月亮被春风揉碎,又被洒进沟流了。月光随着沟水游到了岸边的花丛里,月光就有了甜甜的香味儿了。”这是我童年第一次写月光,老师用红笔把这几句话给圈住了,还在班里读了,于是那月光就被我捂进了心里,一直捂到现在,都舍不得丢掉。
夏夜。几个小伙伴在大街上睡觉,突然有人说:“走,菜地吃西红柿吧。”于是,我们三五人结伴,乡村的菜地走去。这时的月亮,泛着牛奶一样的光芒,照着栉比的房舍、晃动的树影的起伏。那时,还没电灯,各家窗户里煤油灯的光亮,还没这月光明亮。菜地里的月光更是明晃晃一片,是油脂一样的光泽,仿佛能揭将起来。大片的西红柿安详在月光中,熟透的西红柿,以它朦胧暗红的色彩引诱着我们。菜地边砌有高高的水渠,我们站在水渠上高喊:“一二三!”猛地朝前一窜,勇敢地跳到了菜地里。哈哈,这下可好,啪嚓一声,个个都趴到水里了。原来,刚浇了菜地,那明晃晃的一片,不是月光是水呀,我们都成了泥猴子……
儿时的许多故事都和月亮有关。
记得,有一次我和堂哥夜里去花生地烧花生吃,堂哥在田埂上挖个小洞,拾点柴火在洞里燃着,转身拽几棵花生在火里烧,开始冒着青色的火苗,继而蓝,再而黄,这时那花生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那是怎样的享受啊,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看着月亮。那月亮老是在浓密的树荫里晃来晃去,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我对堂哥说:“月亮给咱捉迷藏的吧?”堂哥笑了,说:“月亮不会动,是树叶在晃。”哦,那就晃吧。突然,不知咋的一群鸟儿惊飞起来,直直的弹向天空,在月光下就像飞翔的音符,让月光也有了诗意……
初中时,我和小伙伴到河对岸的乡下农村捡红薯,坡地上红薯都收过了,我们拿着小锄头、小铲子,你争我抢挖那些红薯,一个下午能挖一小布袋。我们往往踩着月光回家,村野静寂,偶有鸟儿的叫声、老黄狗的叫声划过夜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月光也坑坑洼洼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抬起头,那月亮如洗,银中杂黄、杂蓝,能看到月中的树木。眼前的月光若雾若岚,弥漫四野,渐如流动的水声。我们知道,这是到了沟边了。我们蹚着满沟的月光,月光在脚下哗哗地远去,又哗哗地流来,就这样带着湿淋淋的月光走近了家门。母亲就站在门口的月光里,风吹动着她长长的发梢,掀动她的衣角。母亲那慈爱的目光,比月光还要鲜亮。这一幕一直刻在我心里。
……
时常想念儿时的月亮,但我知道那种不带一点世俗的月亮,渐渐地远去了,远去了……
(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