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没有精力和时间照顾我,便常常送我到郊区外婆家。
上学前的记忆已十分模糊,我依稀记得,爸爸常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我从家里到阆中华光楼码头,一手拉着我,一手推着车,乘船渡嘉陵江。我四岁那年,阆中第一座嘉陵江大桥建成。从此我去外婆家再也不用坐船了,可以一直坐在自行车上,欣赏沿途的风景,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小睡一会儿。
过桥后,骑过一条笔直的柏油路,再拐进一段高低不平的土路,昏昏欲睡的我被彻底颠醒,睁眼见到一片竹林后有两间瓦房和两间茅草屋紧挨在一起,瓦房旁还有一棵高大的柚子树——外婆家便到了。
外公外婆要做农活,常常是小舅舅带我。小舅舅比我大11岁,正是叛逆的时候,虽然很不心甘情愿,但面对四五岁的我,却没法发脾气。他不管是放牛、挑水,还是跟小伙伴偷偷下水游泳、打架,都得带着我这个“小跟班”。很多次回家前,小舅舅一边擦干身上的水,一边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许告状。
可是,他的警告对我一点用也没有。一回去,我便大声告诉外公:“幺舅舅今天下水库了!把我一个人甩在水坝上看牛。”于是,一顿暴揍是免不了的。
在农村,人们晚饭吃得早,休息也早。我怕小舅舅第二天不理我,便缠着他给我讲睡前故事。小舅舅报复性地给我讲完鬼故事还吓唬我:“你看!那是什么?”顺着他的手,我看到窗外的树影不时晃动,被吓得哇哇大叫。于是,毫无悬念,小舅舅又挨了外公两巴掌。
我上小学后,只有在寒暑假才能去外婆家。有一年暑假回去时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婆家附近立起了一排电杆。外婆家的每间屋子也都装上了电灯。
那时外婆家没有电风扇。天特别热了,小舅舅便带我去隔壁表舅家蹭电扇吹。表舅一脸神气地按下开关键,扇叶缓缓转动起来,一丝微弱的风吹到我们脸上。我们围在电扇旁,等待风变大。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扇叶依旧慢悠悠地转着,一点加快的迹象也没有。
“你们家的电扇不行啊!还没有我扇蒲扇风大。”小舅舅说罢便拉着我回家,留下表舅尴尬地摆弄着电扇,以为自己没操作对。后来,我上了初中学了物理才知道,原来不是风扇的问题,而是因为电压太低,带不动。
我上初二那年,奶奶去世。从此,父母和我每年都会回外婆家过年。这一年,小舅舅准备结婚了,外婆家的院子里新建了两层的小楼。
新建的小楼里每间房都有吊扇。小舅舅的婚房里摆着新买的大彩电、洗衣机、电冰箱,还有一套音响设备。年三十这天,吃过午饭,我和表妹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二楼客厅,打开天然气取暖器,然后开始唱卡拉OK。不一会,一家老老小小都被歌声吸引上楼了。
我们一人唱一首拿手歌曲,不管谁唱完,其他人都会鼓掌叫好。外公外婆则坐在一旁嗑瓜子、吃水果,虽然不会唱,却一直轻轻地打着拍子,满脸笑容地望着我们。
时光荏苒,如今,外公去世多年,我已成家生子。嘉陵江上架起了四座桥,通往外婆家的柏油路扩建成了双向六车道的大马路。二层小楼里的吊扇早已全部换成了空调。不变的是,每年过年,我们全家依旧会回外婆家。
院子里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老公和表妹夫带着几个孩子放烟花。电暖器和空调让屋子里暖意融融,妈妈和舅舅们陪着外婆看春晚。
屋里屋外,皆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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